2018“父亲节•母亲节”华夏亲情诗歌散文原创作品展示~《母亲,这喇叭花是您用生命轮换的吗?》作者: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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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父亲节•母亲节”华夏亲情诗歌散文原创作品展示~

《母亲,这喇叭花是您用生命轮换的吗?》作者:石慧


《母亲,这喇叭花是您用生命轮换的吗?》

作者:石慧




我母亲于一九九六年六月去世,母亲去世的时候正是她小花园里喇叭花盛开的时候。


母亲在七个孩子当中,眼睛总是落在我的身上。她嘴里经常嘟哝,都嘟哝些什么,我不问,她也不让我问,但我需要这种声音,也许在这种声音里,我才会感觉到一种安静,像摇篮曲一样,可以催眠入睡的安静。她也抽烟,由她自己卷纸烟,我也闻不到辣人的味道,却有一股芳香、蜂蜜的味道,也有乳汁的味道,这味道不是从母亲嘴里散发出来,是她固有的味道。


母亲与我和妻子女儿合影



母亲喜爱花,她一年四季都要种植花。在夏天,她在院子里用树枝围成一个小花园。这里并没有什么名贵的花,有草花,也有木本花,有喇叭花,也有牡丹花。我看她经常搬个小板凳坐在花的中间。她坐着也是不停地向上颠动着身子,向前撅动下巴,她在与她的花在说话呢。她每天都会这样,每朵花都有她熟悉的名字,她骂它们,爱它们。母亲说,她就愿意坐在花的中间,这样才会开心,有趣,不孤单。在冬天,她把花移到大大小小的花盒里,窗台上摆放不下,又摆放到炕上。她每天都要用湿毛巾给花擦灰土,并用塑料布把花罩上,这样花会提前开放的。夜晚她躺在炕上,就象鲜花簇拥在她的周围。我看母亲睡得那样香甜和安祥。


母亲病重的那一天来得真快。她是患晚期肺癌。她让我把她的头抱在怀里,她是让我帮她搔搔前胸。我无意间触到她脖子下面历历可数的肿块。母亲问我这是什么,我没有回答,我感到一种恐怖,我都不敢再触摸第二次。母亲说,妈妈知道,妈妈憋的慌,妈妈总想吐出去,看看到底什么东西,恨死它了。我轻轻点点头,不敢哭。她又说,你狠劲的揉,嘎吧嘎吧的捏碎。我说:疼。她骂我:小软骨头,看看你疼还是我疼。关于母亲为什么得了这种病,我一直不清楚,她身体还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这么快?母亲的癌症是什么?应该是母亲一件件心中未解开的扣,在肉中显现,它缠绕母亲一生,缠绕在母亲致命的地方。她,神经脆弱,每根神经都像拉松的琴弦,已经发不准声音了。所以,她从来没有喊过疼痛,也没有疼痛的表情,或者已经适应了这种疼痛,或者疼痛已消失不见了。她曾告诉过我,她一生没有弯转,脾气急躁。她还竟然这样取笑我:我还欠你一条命。这一切就在咳嗽之间,完全是笑声引起的,连说第二句话也来不及。我知道她让我慢慢地给她梳头。她不是很满意的,她摆动头,她打乱我梳头的方向。我懂了,她是让我在她白发里数数有多少黑发。她的黑发已经快没有了,有些是黑白相间的头发,我就数这样的头发,或者随意的数数。她静静的听我数数的声音,她很平静,微笑有些免强,嘴角微微的动,几乎看不出来。我还没有数完,就感觉她身体在挣扎。她呼出最后一口气极其艰难、持久。她眼睁睁的看我,她是想留给我她不应该死去的痛苦?还是叮嘱我永远记住她不死的面容?我不知道,我惊恐不安。她的嘴还是合拢不上。那么就按照她所做的去做吧,她怎样呼气,我就怎样吸气,这样,生命也许就不会死的,可以呼出去,同样可以吸进去,生命是没有身体界线,它没有止境,向着运动,向着时针转动的方向,以时针转动的速度,永远不会停下来。突然之间,她回转头朝我前胸撞一下,就像她跑接力赛,她累了,她用小棒触我一下,再传给我,她就不再跑下去了。母亲,总怀着一种梦想,她看我就像看到分离于她肉体之外的肉体,一个没人替她照管的与她同一生命的肉体。她抓我致死不放的双手也终于可以松开了。是我应该紧紧抓住她的时候了,一个没有人替我照管的肉体——我母亲的肉体,我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生命在彼此交换中形成涌流,生命已经不是固定形态,母亲不死的形象在我的记忆里时时都在形成之中。


父亲与母亲合影



母亲说过她没有跑到头,她说她看不到前面的杆子,她是有意摔到的,她是受上天承诺是她自己把生命从她躯体里掏出来,这样,那些不死的东西才可以延续下去。


她没有念过一天书,一辈子在屋里烧火做饭,外面的事情只有我父亲一个人知道。一切一切,在她眼睛里都充满着漆黑的未知。她说过她的眼睛长在她身上不相称,不合体,不如没有。她大脑的视觉区域还滞留在稚嫩的孩子阶段。她极天真脆弱,我传接过的生命也是天真脆弱。死,对于我们母子俩已经没有实在意义。所以,在灵堂上躺着的母亲只是一个空壳的肉体,她的生命在融合我的生命同时,我的生命也融合在我的孩子生命之中。我们一代一代的相传,每一代只换一个不曾相识的肉体,这样,我们每一个动作,每一滴泪,每一次微笑都是在不相同的肉体中重复展放。我的思念就是母亲的生命在我肉体中展放的结果。她借助我的眼睛,借助我的生命,寻找光明,寻找希望,寻找她曾经看不到的杆子。


我经常到村东边,在河坝边有块田地。我看这块田地就是母亲的形象,母亲去世之后,我没有给母亲立过碑,我寻觅着母亲经常带我挖野菜的地方,就是这块田地,母亲就葬在这里,一个向阳的坝坡。坝顶长满了荒草,与母亲蓬乱的头发一样长。母亲脸上的皱纹被几垄弯弯曲曲的豆苗凸现出来。我看不见她的眼睛在哪?她可能睡觉了,或者她不让我看,或者她找不到什么可代替她的眼泪。坝与田地形成斜面,恰恰是母亲仰靠在那里休息的形象。我走近她。我听她身体的血液流动的声音,还有从她嘴里发现呜呜的喊声。这时候发现坟墓的四周开满了喇叭花,这喇叭花与母亲小花园的花一样的美。我不自主的跪下,坐在地上,也像母亲一下把我揽在怀里。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花,我喊着,那声音几乎是哭出来的:“母亲,这喇叭花是您用生命轮换的吗?”



作者简历:


石慧,本名石凤会,性别 男。辽宁大石桥市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有短暂小说创作经历,后辍笔。2000年恢复创作。现是豆瓣网和小说阅读网签约作家,在网上出版长篇小说《田桂花》、《那些微妙的日子》,长篇童话《耳边的小蚂蚁》、《会唱歌的小蟋蟀》和中短篇小说集《戴面具的人》、《大照片》、《范家堡之战》、《酒模样》八部作品,并在《鸭绿江》《辽河》等刊物发表小说多篇。



我小时候与母亲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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