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新诗百年·优秀作品大展】鲜章平：伊犁，我的山河我的梦（组诗）
【纪念新诗百年·优秀作品大展】伊犁，我的山河我的梦（组诗）
作者：鲜章平
序
在十九大耀眼的光芒里
伊犁河奔流不息逶迤而来
我站在历史的下游向上望去
滔滔不绝的往事云蒸霞蔚
这巨大的时光隧道啊
向我敞开了一面壮阔的山河
一
汉武大帝站在历史的舞台一声高歌
一匹马拉开了丝绸之路的序幕
张骞用生命和热血打通的世界脉络
紧紧连接着奔腾不息的伊犁河
西极马的嘶鸣从此和着驼铃的回响
在战争与和平之间跋山涉水
汉家公主带着一个王朝的期望和重托
走下豪华的凤辇融入风中的草原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一件痛苦的煎熬
细君的思念蔓延在望不尽的乡愁里
她用短暂的一生维系了数万里的江山
解忧这个名字真的充满了温暖
她用时间治愈了伊犁的荒凉和抑郁
她用自己的不幸换来了几百年的和平
换来了两个民族永远也化不开的亲情
迎面而来的还有卫青、霍去病、班超
多少不得不说的名字翻动华夏的史册
在一次次征战中撒播着文明的种子
而乌孙的驼队一次次走出星星峡
冲出仇恨的重重包围传递着友好的愿望
南来北往的风歌唱着兵荒马乱的爱情
胡服骑射终于打破了士大夫的孤傲
东西合璧成为一个文化藩篱的终结者
而华丽的丝绸和涛涛的伊犁河水一起
流向了遥远的欧洲和陌生的国度
惊呆了的蓝眼睛高鼻梁红胡子们
从此开启了膜拜东方的神秘之旅
伊犁成为中国东联西出的一扇门
无论盛世的汉唐还是没落的晚清
这扇门都是一道绕不过的坎
打开或者关闭，都会牵动世界的神经
二
顺着伊犁河逆流而上
我看见岸边的风景如画
画中的人个个自命不凡
突然发现这条河如此神圣
一只无形的手牵着我的魂魄
走向一个大气磅礴的世界
多少雄踞史册的名字
都和这条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的思绪信马由缰鹏程万里
广阔的草原给了我无限的想象
站在伊犁河的源头遥望天际
那空中风起云涌的万千变幻
犹如几千年浮浮沉沉的历史扣人心弦
那么，就让灵魂与天地做一次长谈
去拜谒每一个从伊犁走出去的人物
似乎每一段传说都在告诉我:
英雄莫问出处
原始的图腾和无穷的欲望交媾
必将点燃野性的杀戮和疯狂的仇恨
在这片土地上称王称霸的男人
频繁地变换角色如同走马灯
观灯的人却没有好心情
当战火蔓延到自家门前
谁还有心情闲庭信步
都说风水轮流转，谁也无法
站在历史的舞台永不卸妆
一条河流着流着就失去了踪影
一个人却会站成永远的风景
像一个里程碑
等着后人望尘莫及或者超越
三
成吉思汗站在河的上游俯瞰天下
深邃的目光像一支利箭
呼啸着穿透了世界的胸膛
这是他人生的制高点
天山像一把龙椅，根深蒂固
却没有留住他的江山
这个急性子的蒙古男人
总是惦记着前方的猎物
那拉提的太阳是指路明灯
他站在山巅马鞭一挥
蒙古马从这里撒开，四蹄生风
沿着咆哮的伊犁河一路向西
征服的欲望似乎没有尽头
马头琴的忧伤开遍了河床
亲人的哭声拽不住男人的脚步
茂盛的草原和肥美的牛羊
也仅仅让前行的队伍稍作停留
大片的土地和美人
似乎永远有无穷的魅力
足以让一个又一个英雄
使出浑身的解数疲于奔命
英雄的子孙未必同样豪迈
在挥霍了先祖的辉煌之后
帝国的坍塌势不可挡
就如同当年的疯狂无法止步
命运之神不会永远眷顾
一个只会弯弓射大雕的民族
伊犁河的浪花却记住了
一个让草原写下辉煌的瞬间
从那拉提到阿力麻里
成吉思汗的身影闪耀伊犁
他的气息带着苹果的香甜
他的足迹带着血腥的狂烈
而最终战争嘎然而止
英雄的生命悄然回归大地
察合台国很快成为一个民族
遗留在远方的辉煌和记忆
从失败走向胜利
从胜利走向失败
历史总是这样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四
人生就是一场战争
哪一次攻城拔寨不是逼上梁山
只不过我们看到了开头
却总也猜不到结局
笑到最后的人不一定就是赢家
面对我的探访和膜拜
一尊石头在河中央冷笑一声
两岸的树上挂满了风霜
有时候水会漫过河堤
却无法掩盖曾经的罪恶
随波逐流的石头
从上游到中游又来到下游
谁能肯定某一天
他不会再回到上游呢
佛说，一切皆有可能
而我们，注定无法像一块石头
淡定地随波逐流
有时候河流也会和人一样身不由己
这条跨越几千年孕育草原部落的母亲河
如今却成为一个匆匆的过客
从异国他乡出发在神洲大地上兜了个圈子
最终又回到了巴尔喀什湖的怀抱
似乎在向曾经的家园倾诉着思念
这条不断在曲折道路上创造神奇的大河
每一处激流险滩都是她千回百转的抗争
一路上恋恋不舍一次次与儿孙告别
把纯正的血统深深地铭刻在祖国的躯干
伊犁，这写满了坎坷和传奇的名字
怎能不叫人充满惆怅和深深的爱恋
五
汗腾格里峰的剑气
淬满了伊犁河的神韵，直指苍穹
闪电一样的战狼匈奴
高举着从西域珍藏了一路的勇气
神秘地出现在遥远的国度
头大如斗的阿提拉仿佛从天而降
潮水般淹没一个又一个城池的战火
燃烧着坚固无比的欧洲大陆
曾经不可一世的罗马为此战栗
可是命运很快又和人们开了个玩笑
仅仅是昙花一现，或者回光返照
这个让敌人胆寒的民族
这个长途跋涉了四百年
默默隐忍了四百年的民族
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创造了辉煌之后
消失在征服世界的狂想中
阿提拉，这个敢于幻想的匈奴人
成为一个神话的终结者
而另一群人却穿越沙漠
越过嘉峪关的隘口走向东方
一步一步向着曾经的敌人靠近
只不过没有了刀光剑影的厮杀
和处心积虑的埋伏
随着时光老人的调解
仇恨的种子渐渐化为绿色的禾苗
冰山遇到火焰最终融入相同的血脉
两千年之后我们无法也无须确定
匈奴人呼厨泉的巧妙布局
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和平演变
还是一次不可逆转的人生际遇
我不得不相信，笑话变成神话
需要时间信念毅力和心血等等
而神话变成笑话
或许只需要一念的错搭
强大的武力摧枯拉朽
却无法阻止小草在春风中茁壮生长
突厥在一次又一次进攻中融入大地
风驰电掣的蒙古国也在胜利的狂欢中
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人类前行的征途上
支离破碎的华夏文明
却在废墟中重生
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是中华民族五千年生生不息
巍然屹立的秘笈
六
伊犁河，这条大地母亲的脐带
在一次又一次的分娩中
给一个又一个灵魂以隐秘的血缘
即使隔着千山万水，星河光年
我们也能互相感受对方的温度
塞人突厥匈奴柔然乌孙回胡鹘大宛
多少个部落在时光的尘埃中分分合合
头曼冒顿阿提拉们被欲望焚烧了良知
用亲人的鲜血染红了权杖和王冠
柔弱的小草只能在哭泣中期待明天
烽烟中的生存岁月是多么漫长
其实我们都是炎黄的子孙啊
负气出走的兄弟满怀怨恨
故乡的山水也失色去了欢乐
从此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
世代的恩怨交织在金戈铁马的回响中
有人在历史的河岸边喟然长叹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因为天山，有了伊犁河
因为伊犁河，有了广袤的大草原
因为大草原，有了生生不息的牛羊和人群
有了纠缠不休的爱恨情仇世代恩怨
有了从伊犁走出去的故事和传说
走得再远也能顺着一条河流找到家
草原石人是坚贞的爱人
用一颗永恒的心保守着世代的秘密
天山以凝固的方式收藏着慈悲
冰雪天成的银色盔甲多么威武
当大地发出干渴的信号
汩汩的清泉便源源不断赶来救援
多少生灵成为虔诚的信徒
共同膜拜这无私的神山
不同的语言和肤色
因为这座山成为一家人
七
婆罗科努山的牵挂如此绵长
托木尔峰的遥望是那样深情
乌孙山和察汗乌孙山
手拉着手抵御着塔克拉玛干的风沙
西伯利亚冷冰冰的问候
总是在立春的时候还恋恋不舍
一次又一次地回首翘望
大西洋的脚步到了这里
满怀着忧伤着不愿向前一步
于是就有了蓝蓝的赛里木湖
这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
打湿了牧人坚硬的心
果子沟才有了百花齐放的浪漫
西域三十六国的子民魂牵梦绕
两千多年的路途漫长而遥远
时光繁衍的四十七个民族
在天山的怀抱里感受四季轮回
干旱和死亡的气息
也无法遏制人们对未来的向往
谁能说李白高举的酒杯里
盛的不是伊犁河的月光
谁能说唐玄奘的白龙马
驮的不是华夏的梦想
谁能说林则徐和左宗棠
挺起的不是民族的脊梁
谁又能说这一切无关伊犁的荣辱
注定无法与长江黄河攀比
在世界的目光里，她或许
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在我的心里，她却是整个世界
我宁愿相信，她的光辉和灿烂
足以辉映普天之下的每一个角落
不信，请仔细聆听
丝绸之路的乐章里
回响着伊犁绵长的和弦
八
像一个个巨大的符号排列在草原上
茂密的草丛间隐藏着慌乱的脚印
幽暗的盗坑深不可测
通往欲望的绝路上总有人前赴后继
土墩墓，隐藏在岁月里的密码谁能解开
难兜靡猎骄靡军须靡翁都靡
这一个个充满雄性的名字
早已镌刻在草原博大的胸怀
匈奴突厥月氏的恩恩怨怨
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盘
神秘的出土文物记录着生死
无论血腥的仇恨还是美好的爱情
都淹没在疯长的岁月里
曾经叱诧草原的一方霸主
最终殊途同归轻于尘土
汉家公主伫立的身影拉长了思念
乌孙的子民挥动着马鞭一路向前
奔涌的马蹄声中，牛羊
此起彼伏的应和和冬不拉的琴声
连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辽阔的时间和河流一起奔向远方
回头张望，夜幕吞没了所有的喧嚣
有些真相，永远无法见到天日
我们能做到的，只有默默祈祷
然后，沿着这条河慢慢，慢慢
漫过自己的未来，与天地同在
九
当一道闪电撕开混沌的天幕
巍峨的群山次第拉开高大的屏障
硝烟中走来一支坚强的队伍
那高擎红色旗帜的战士是我的父亲
历史以似曾相识的情节续写新篇
高举火把冲进了无边的黑暗
一路向西撒播着希望的种子
在雄鸡的高唱中迎来东方破晓
从井冈山到乌孙山的路途上
多少悲怆的往事遗落在戈壁荒滩
两千年的传承像伊犁河水滔滔不息
五湖四海在这里不再是抽象的概念
南腔北调组成的大家庭
竟然合奏出大气磅礴的交响乐
铸剑为犁是其中最美的乐章
一手拿枪一手挥镐续写和平篇章
种地就是站岗放牧就是巡逻
用绿色丰碑铸就钢铁长城
用军垦新城写下美好愿望
怎样的胸襟才盛得下这伟大的理想
和冒顿猎骄靡成吉思汗的后代们一起
驰骋在广袤的草原丰沃的大地
把细君和解忧的愿望培育得更加茁壮
四十七个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拥抱
一个崭新的伊犁和东方的红日一起喷薄而出
跋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无意中闯入
伊犁河的迷雾包围了我
左冲右突却无法找到回家的路
在焦急和无奈中突然入定
仿佛神灵附体的萨满手舞足蹈
和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娓娓而谈
与河中的每一尾鱼击水而歌
然后头枕着盛大的波涛酣然入眠
当火红的太阳把我从甘甜的露水中唤醒
我从历史的云端跌落在现实的尘埃中
一个个叱诧风云的人物还在我的心中跳跃
一行行整齐的文字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伸了伸懒腰走向回家的路
【作者简介】
鲜章平，男，1971年10月生，笔名榆杨，新疆作协、兵团作协会员，现为新疆兵团农四师电视台总编辑、四师作协主席。多年来在《少年文艺》、《海外文摘》、《散文选刊》、《中国诗人》、《雨花》、《绿洲》、《绿风诗刊》、《诗选刊》、《伴侣》等报刊发表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50万多字，多次获新闻及文学奖，出版诗集《大地回声》（与人合作）、《热爱》、散文集《站在阿力玛里的土地上》、《三棵树》、《阿力玛里记忆》、长篇小说《无处安放的爱情》等。
